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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5/29出版】《花开锦绣(卷五)》作者:吱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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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9]以坛为家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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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16 22:23:5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shunong17 于 2013-5-16 22:25 编辑



书名:花开锦绣(卷五)
作者:吱吱
绘者:Ran
编号:D03005
出版社:说频文化
出版日期:2013年05月29日

【文案】
                       
因从龙之功倍受帝宠,赵凌一路扶摇直上,累官至正三品武将,镇守一方。但夫妻二人却是聚少离多,幸而女儿呦呦和儿子曦哥儿相继出世,傅庭筠才不致孤独一人守在京都待君归来。平静安宁的日子里,家长里短的琐事、偶能团聚的喜悦,都是生活中最好的调剂。

另一方面,自得知当年左俊杰诬陷的真相后,傅庭筠算是看透了傅家人的自私凉薄,和俞家的矛盾也由此种下。而傅庭筠和赵凌的存在,则是俞阁老如鲠在喉的一根刺。担心皇上会得知俞家的丑事,从而断了自己的功名利禄,为求自保,俞氏父子把脑筋动到了赵凌身上——赵凌的过去被起底!贩私盐本就是重罪,何况是戍边的武官贩私盐……

在这内忧不断的情况下,外又有鞑子来犯,傅庭筠日日悬心、夜不成寐的担忧之事,终于成真……

【试阅】

  第四十一章

  赵凌见傅庭筠神色黯然,自然是知道为什么。

  他何尝想去宣同!

  「你别担心。」赵凌揽了揽傅庭筠的肩膀,「我用过晚膳,准备去一趟金吾卫前卫指挥使陈云生陈大人家︱︱他在禁军任职二十几年,人缘关系最好,禁军里多是世家功勋子弟,我把陌毅即将去宣同任总兵,他身边还差个副总兵的消息透露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打破了脑袋抢这差事……」

  围魏救赵!

  这家伙……

  傅庭筠忍俊不禁,又有些不安,「宣同为九大总兵府之一,能外放到宣同任副总兵,对你升迁却有莫大的好处……」

  「我今年才二十五岁,皇上也不过而立之年,以后有的是机会。」赵凌笑着安慰她:「我能有今天,不过是皇上念着旧情。要想站得稳、走得远,还要多磨练磨练,这么早放出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未必是件好事。」

  傅庭筠这才点了点头。

  赵凌就道:「明天只怕是鸿门宴,你留在家里陪呦呦,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傅庭筠反对,「俞阁老既然请了我,我不露面,只怕他们会觉得我胆怯,恐怕还会纠缠不清,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说清楚。」

  赵凌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不再说什么。

  夫妻俩说了半天的体己话,用过晚膳,赵凌逗呦呦玩了一会,这才起身去了陈云生府上。

  傅庭筠则吩咐雨微给颖川侯准备贺礼,忙着给王夫人写信,哄呦呦睡觉,准备给王家两位小姐的礼物,直到半夜,等赵凌回来,这才一起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赵氏夫妻两人去了夹道街。

  夹道街是长安大道通往朝阳大道的一条夹巷,说是夹巷,也有两丈来宽,因长安大道和朝阳大道都是京都九大主道之一,夹道街也价值不菲,街道两旁林立的都是京都实力最雄厚的银楼和古玩斋,俞家的宅子,就在夹道街旁一条僻静的胡同里。

  前来迎接他们的是俞府在京都的大总管俞槐安。

  俞槐安是出身俞家的世仆,从小就在俞阁老的身边服侍,随着俞阁老的官越做越大,求俞阁老办事的人越来越多,他在俞家、在京都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不要说俞家有体面的管事了,就是寻常四、五品京官见了他,也要亲热地揖手称一声「老兄」。

  见赵凌扶着傅庭筠下了马车抬脚就走,俞槐安不由诧异地望了赵凌一眼。

  赵凌冷冷地瞥他一眼。

  俞槐安想到早早就来了、正满脸笑容奉承着自家老爷的两位傅大人,心中一凛,忙低下头,恭敬地带着赵凌和傅庭筠去了俞阁老外院书房旁平日里接见贵客的小花厅。

  此时正值四月,小花厅前种着几株绣球花,奼紫嫣红,累累如球,开得正艳。

  远远的,傅庭筠和赵凌就听到一阵熟悉的爽朗笑声。

  出了这样的事,还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跑到俞家来谈笑风生……

  傅庭筠都替傅大老爷和傅五老爷脸红,忍不住回头朝赵凌笑了笑,道:「这绣球花倒开得好,叽叽喳喳地全在一块,热闹。」

  赵凌微微颔首,不动声色。

  俞槐安闻言,笑着正想应酬一句「这是我们家少爷小时候种的」,旋即想到两家的纠纷,忙将这句话给咽了下去,急步上了台阶,垂手在湘竹帘子前禀道:「赵大人和赵太太来了。」

  屋里有短暂的沉默。

  然后传来一个沉稳而温和的声音:「快请他们进来。」

  俞槐安闻言,撩了帘子,赵凌和傅庭筠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小花厅窗扇半掩,水磨石地砖,雕红漆的家俱,青花瓷花觚里插着碗口大的牡丹花,富丽堂皇之气迎面扑来。

  傅庭筠的目光却落在了花厅里那个面目陌生的五旬老者身上。

  他穿了件半新不旧的丁香色团花杭绸常服,清瘦矍铄,神色温和。

  看见他们进来,老者呵呵地笑了起来,扭头对坐在他下首的傅大老爷道:「果然是一表人才,和赵太太如一对金童玉女,真是羡煞人了!」

  他目含笑意,语带赞赏,如一个宽厚的长辈。

  傅庭筠眼角微眯。

  傅大老爷已倾身笑道:「正是。」然后高声喊着赵凌和傅庭筠:「还不快来拜见俞阁老!」

  傅庭筠非常反感这种需要的时候就跑出来客串一把长辈的态度,但见赵凌依礼给俞阁老行了礼,她还是福了福身。

  俞阁老就指着傅五老爷的下首,亲切地道:「坐下来说话吧!」

  赵凌却坐到傅五老爷的对面,客气地和俞阁老寒暄着:「进门就看见了一片欣欣向荣的绣球花,想来俞阁老也是爱花之人,那紫玉兰想必开得很是葳蕤。」

  俞阁老和赵凌也曾在朝堂和宫中见过几次面,虽然文武殊途从未打过交道,但作为皇上身边有从龙之功的宠臣,赵凌早已成为很多人关注的对象,这其中也包括了俞阁老。

  见赵凌这样泾渭分明,俞阁老有些惊讶。贵州大捷,赵凌表现出了高人一等的协调力。而傅庭筠虽然受了委屈,但毕竟保住了性命,他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也帮了傅家不少的忙,更何况他今非昔比,又主动低头示好,以赵凌的为人,应该会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才是,怎么赵凌突然间变得这样的强硬?

  俞阁老想到傅家两位老爷的为人……

  难道问题出在傅家的两位老爷身上?

  只是此刻容不得他多想。

  俞阁老略带愧疚地望了傅庭筠一眼,神色微肃,坦诚地道:「赵大人,说什么赏花,不过是个藉口罢了。我今天请两位傅大人和你们夫妻二人来家里做客,却是为了我那个不孝子……」他说着,露出几分无奈来,「都怪我平日忙于公务,对他管教不严,以至于养成了他狂妄自大的性子,这才做出这等不知道深浅的事……说起来,都是我的错。」

  他的话音一落,赵凌和傅庭筠还没有说话,傅大老爷已道:「这怎么能说是俞阁老的错呢?你长年在外为官,俞编修由老师教导,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说着,想到俞敬修的老师正是他的岳父,又露出几分尴尬来。

  一直没有做声的傅五老爷听了,连忙在一旁帮腔:「俞编修年纪还轻,难免会有浮躁的地方。等过几年,经历渐长,也就会慢慢沉稳起来,哪个人不是这样走过来的?」

  看到两位傅大人这样的识趣,俞阁老不由在心里暗暗点头,朝赵凌望去。

  赵凌早知道傅庭筠的心愿,只是一来两位傅大人是长辈,争执起来,在别人眼中,她孝行有亏;二来他早已看透这两人的本质,觉得事到如今傅大老爷虽然心有不安,但还是想着怎样保全自己,而傅五老爷则是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依旧理直气壮地责怪傅庭筠,他不想和这两人多说什么,完全是浪费口舌;三来是想听听俞阁老会说些什么,也好应对,才一直保持着沉默。

  见俞阁老无声地问着他,赵凌淡淡地一笑,正准备开口,却发现傅庭筠拉了拉他的衣袖。

  傅庭筠相信以赵凌的能力,完全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把事情处理好。可她毕竟是当事人,又打定了主意要俞家给自己一个交代,俞阁老作为父亲,不可能不偏不倚,在这种情况下,赵凌就算是行事、说话再有道理,也不免让俞阁老觉得这是赵凌自己的主意。与其这样让赵凌背黑祸,还不如她自己出面答应,大不了被别人说一句「僭越」,也好过赵凌声誉受损。

  她站起身来,柔声道:「妾身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俞阁老。」

  俞阁老一愣,瞥了一眼赵凌。

  赵凌虽然不知道傅庭筠要干什么,但只要是傅庭筠想做的事,他都会无条件地支持。

  「还请俞阁老多多指教!」他立刻声援妻子。

  俞阁老难掩错愕,但很快恢复了和煦的神色,「赵太太请说。」

  「若您是请我们过府赏花,我无话可说。可您刚才也说了,是请我们商量俞敬修撺掇左俊杰诬告我之事,不知道俞阁老请了傅家的两位大人前来是何意?」傅庭筠眉宇间透出些许凛然之色,「傅家早已将我除名,我如今和傅家的两位大人毫无瓜葛,有些事恐怕不方便让外人插手吧?」

  俞阁老愕然。

  傅大老爷已面色通红。

  傅五老爷勃然大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横眉怒目地喝了声:「孽障!你莫非想恶逆不成?」

  傅庭筠看也没看他一眼,而是望着俞阁老的眼睛道:「殴及谋杀祖父母、父母才算恶逆,我已没有父母,何来的恶逆之说?还请傅大人不要随便将那十恶之名栽到我头上才是,我可当不起。」

  这是律典上的东西,一般的男子都未必知道,而她一个闺阁女子,却能引经据典,侃侃而谈……难怪妻子对这个出身华阴傅家的女子一直以来赞不绝口。

  俞阁老不禁仔细地打量了傅庭筠一眼。

  高挑的个子,玲珑的身材,气色红润,声音清朗,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看着容光焕发,果然是个身体极好的。

  俞阁老想到了自己的媳妇,昨天槐安拿来的帐册上有一项银子的支出是给她买燕窝的……他不由眉头微蹙。范氏原来虽然身子骨单薄,但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病,怎么嫁进来不过两三年,每日不是人参、燕窝,要不就是央人做了养荣丸吃着?就这样,还三天两头地请大夫来诊脉……

  那边俞阁老在心里暗暗思忖,这边傅五老爷见俞阁老沉默不语,只当是俞阁老因为被傅庭筠顶撞有些恼火,他顿时满心惶恐。

  科场作弊,只要有一丝风声传出去,不仅是他,就是整个傅家百年的清誉也都完了,现在能救他的只有和柳叔同交好的俞阁老了,他无论如何也要和俞家处理好关系才行。

  傅五老爷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怎样讨好俞阁老,怎样和傅庭筠划清关系,不由暗暗责怪傅庭筠不识抬举,又想到这些日子在赵家吃的闭门羹,想到因为失信于俞敬修而受到的白眼,想到自这个女儿来京都后给他惹来的种种麻烦……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他怒不可遏,上前几步,扬手就朝傅庭筠扇去。

  傅庭筠到俞家来做客,傅家的两位老爷又对俞阁老谄媚不已,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傅五老爷会不顾宾主关系,在俞家的花厅,当着俞阁老的面对她动手……

  赵凌却是从来没有相信过俞阁老,没有相信过傅家的两位老爷,一直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在傅五老爷上前的时候已是全身戒备,等到傅五老爷扬手,他一个箭步就挡在傅庭筠的身前,眼明手快地捏住了傅五老爷的手腕,目光咄咄逼人地望向俞阁老,「俞大人,我受您所邀,带了拙荆前来赏花,是来做客,而不是来受辱的。若是俞大人没有别的事,那我和拙荆先告辞了,免得一言不合,就有被人扇耳光的危险!」

  话音未落,俞阁老已气得满面通红。

  他生平还没见过有人敢在俞家的宅院里,当着他的面打俞家的客人!

  这不仅是对俞家的不敬,而且是对他威严的挑衅。

  俞阁老沉下脸来。

  而傅庭筠已是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她紧紧地捏住了赵凌的衣角,不停地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她的男人,他在帮她出头,她千万不能发火,更不能和傅家的人争吵,做出一副不相信赵凌的样子,弱了赵凌的名头不说,还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若是她和傅家的老爷们起冲突,不免会背上不孝的名声,而赵凌作为女婿,姓不同,各为其家,纵然与岳父不和,别人最多不过说他一声脾气太坏,绝对不会扯到忠孝之事上去。

  傅大老爷则没等俞阁老发作,已一把拽过了傅五老爷,急急地说了一声:「赵大人息怒。」然后笑道:「你们没有把我这个弟弟当成父亲,我这个弟弟却一直把你们当成子女……」

  言下之意,父亲管教子女,不管是骂也好,打也罢,那都是应该的。

  说完,傅大老爷朝俞阁老瞥了一眼。

  俞阁老宦海沉浮几十年,哪里还看不透傅家父女之间那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请傅家两位老爷来,原是想以「傅家认下傅庭筠,傅庭筠从此不再追究俞敬修之过」为条件同傅庭筠讲和的,现在看来,却是他失误了。

  从前看傅五老爷谦逊有礼,落落大方,不承想却是个苗而不秀的,遇到为难事就慌慌张张地没有了主意,也难怪会被德圃给拿捏住。

  俞阁老心里就有些瞧不起傅五老爷。

  但此时正是方便行事之机,俞阁老忙将这份不屑藏在了心里,笑着给傅大老爷帮腔:「赵大人,我比你年长,经历的事也比你多,就算是我倚老卖老好了。你们年轻人哪里懂得我们老年人的心思,儿女再好,总想着他更好,不免要求比对旁人更严厉;儿女再不好,总归是自己的骨肉,面子上再严厉,心里也是疼他的。」他说着,站起来走到了赵凌的面前,温声道:「赵大人,小傅大人行事是有些莽撞,但却没有害赵太太之意,只是方法不对罢了。我今天请你们来,一是想代犬子给你们赔个不是,二来也是希望借此机会让他们父女和好︱︱你可以不走岳父家,总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没有个舅舅吧?」

  他说完,静静地望赵凌,目光真挚而诚恳。

  傅庭筠不由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俞阁老一声狡猾。

  赵凌是女婿,俞阁老这样低声下气地劝和,若是这个时候拒绝,传了出去,别人不免会议论赵凌狂妄;若是答应,傅家的两位老爷就可以以长辈的名义命令她向俞家妥协。

  她忙拉了拉赵凌的衣袖,然后露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哽咽道:「夫君,这可如何是好?母亲遗命,说我嫁做了赵家妇,就是赵家的人,让我再也不要踏进傅家一步……我若是顾了孩子,不免要失信于母亲;我若是遵了母命,不免要有憾于孩子……」一面说,还一面眼巴巴地望着赵凌。

  一旁的俞阁老、傅家两位老爷听着,俱是一愣。

  而赵凌和傅庭筠心意相通,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做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片刻后才道:「死者为大,何况百善孝为先……我们自己现在也是做父母的人,若是连父母都不孝顺,孩子看在眼里,也会跟着有样学样的,还是以岳母的遗命为重吧!」

  傅庭筠就长吁了口气,神色舒缓,道:「还是夫君想得明白,妾身谨遵夫君之命。」说完,还有模有样地朝着赵凌福了福。

  傅五老爷怒形于色,而看见俞阁老皱着眉头的傅大老爷则当机立断地按住了弟弟的肩膀。

  别人不知道,傅大老爷却是知道的,他这个五弟,最好面子,当初若不是被俞敬修逼得没有办法了,是绝不会将科举作弊之事告诉他的,否则,如今也不会这样的被动了。因此,当他一听说傅庭筠还活着的时候,就连忙写了信封给五弟,让五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等知道傅庭筠还给妻子写了封信的时候,他就暗暗着急起来,怕傅庭筠揪着事情不放,五弟又不愿意告诉傅庭筠实情,两相僵持,再起风波。

  待一年过去了,傅庭筠的事还没个说法,傅大老爷就知道,事情恐怕比他想像的还要糟糕。思来想去,他偷偷称病,丢下了金华的公务,日夜兼程地赶到京都……结果还是晚了。

  想到这里,傅大老爷不禁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又向俞阁老投去求助的目光。

  傅庭筠说的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所表达的意思。俞阁老一面在心里责怪这兄弟两人无能,一面呵呵地笑着转身坐了回去,指了指赵凌面前的茶盅,「我有个同科,在杭州做知府,前些日子送了老夫一些雨前龙井,赵大人尝尝。」想把这场风波揭过去。

  傅庭筠和赵凌就是来解决这件事的,自然也不会在这上面过多的计较。

  赵凌笑着坐了下来,傅庭筠的神色也变得和煦起来,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夫妻俩端起茶盅来尝了一口,赵凌赞着好茶,傅庭筠笑而不语,神色却显平常。

  俞阁老不禁暗暗点头,眼角瞥过傅庭筠神色祥和的美艳面容,突然间心中一动,笑道:「赵太太觉得这茶怎样?」

  傅庭筠今天是来打擂台的,就算俞阁老拿出龙肝凤胆来,她也不会挑一下眉头,何况是雨前龙井!

  「茶是好茶,水也是好水。若是我没有猜错,这是玉泉山的水吧?玉泉山水以清冽着称,贵府沏茶的人急了些,未等三沸就取来用了,汤色不够香醇。但这只是小毛病,勉强也能喝了。」她笑起来,笑容明快,不带一点城府,如个挑食的邻家小姑娘,并不让人反感。

  俞阁老很是震惊,「哦」了一声,眼中有掩饰不住的诧异,「没想到赵太太还会点茶!」

  傅庭筠笑道:「祖母爱喝茶,我常在祖母身边服侍,跟着学了些皮毛。」

  能喝出是几沸的水,这可不是什么皮毛。

  这么好的姑娘,俞家就这样白白地放弃了。

  俞阁老不禁看了傅五老爷一眼,若是当初傅五老爷把这件事捅到他这里来,又怎么会有退婚之事?

  想到这些,俞阁老鬼使神差地道:「听说赵太太生了个女儿,想必很是聪明伶俐吧?」

  纵然和眼前的这个人不对盘,可听到他善意地提起女儿,傅庭筠还是情不自禁地露出明媚的笑容来,「还不会走路,却已经会说话了,什么都知道,稍不如意就嘟着嘴,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人……」

  俞阁老要说生平有什么不顺心的事,那就是子嗣。何况他年岁渐长,仕途顺利,正是盼着含饴弄孙的时候,听着不由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来,想了想,叫了俞槐安:「你去书房把我给赵小姐准备的长命锁拿来。」

  这长命锁是他原准备笼络傅庭筠的,但因为没和傅庭筠接触过,衣袖里是件赤金镶红宝石的,书房里却是纯银的︱︱前者太过贵重,与其说是礼物,不如说是应酬的物件;后者虽然平常,却是可以戴在身上的,这才是长辈给晚辈的祝福。

  这其中的区别,作为俞阁老心腹的俞槐安一清二楚,他惊讶地望了傅庭筠一眼,这才应声,退了下去。

  傅庭筠不想接受俞阁老的礼物,笑道:「您太客气了,她还没有满周岁,不好这么早就接受长辈的馈赠。」

  只要不是穷得要饭,孩子出生,总是要算算命格的,这其中讲究很多,俞阁老是真心想送孩子一件东西,听着不免有些踌躇起来。

  他想了想,喊了俞槐安进来:「……那就送几件把玩的小东西给妞儿玩吧!」

  傅大老爷骇然。

  俞阁老不过是见了傅庭筠一面,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竟然就对她生出几分好感来……自己的这个侄女难道真如俞家请的那个老道所言,不仅命格显贵,且旺夫又旺嗣?

  傅大老爷越想越有道理,忍不住又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

  傅五老爷有些狼狈,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应该不顾颜面来和俞阁老商量才是……他心中掠过一丝后悔,但转念又安慰自己,就算是俞家的长辈再怎么喜欢傅庭筠,俞敬修不喜欢,正如俞敬修所说,娶了回来当个摆设,膝下空虚,俞家的长辈知道了实情,难道还能压着牛喝水不成?到时候不仅会暗暗嗔怪傅庭筠不懂得讨丈夫喜欢,还会赐下妾室,待妾室生下了孩子,俞敬修再略一抬举,俞家的长辈也不能天天盯着俞敬修屋里的事,傅庭筠的日子只会更难过。加上他科举做弊,俞家的人若是知道了,恐怕会在心里瞧不起,傅家别说借力了,彼此间不生出嫌隙来就是好的了。

  还不如就此作罢,俞家的长辈想着两家曾经结过亲,俞敬修再从中调停,对傅家自然多了几分亲昵之感。傅家若是有什么事,俞家再出手相帮,在别人看来,俞家这是顾念着旧情,只会说两家有情有义,扯不到结党营私上去,不管是对俞家还是傅家,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想到这些,傅五老爷挺直了腰杆,佯装不知的样子端起茶盅来喝了几口茶。

  弟弟这样死不认错,傅大老爷只能暗暗地叹了口气,寻思着得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寄希望于母亲能管教管教这位弟弟。

  事情到此,可以说他们来俞家完全没有达到目的,不仅和傅庭筠的关系更僵了,就是俞阁老那里,也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

  傅大老爷一时间如坐针毡,耐着性子坐在旁边,心不在焉地喝着茶。

  傅庭筠听俞阁老说是几个小物件,没再推辞,笑着道了谢,俞阁老就说起茶经来。

  赵凌本是爱喝茶的人,见俞阁老谈意甚浓,傅庭筠又搭得上话,想起那俞敬修对傅庭筠的羞辱,一心想让傅庭筠在俞家人面前露脸,好叫俞家的人知道傅庭筠的好,只在旁边目含鼓励地笑望着她。

  傅庭筠不知道赵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赵凌让她出面应酬,她自然不会在俞阁老面前示弱。

  一个为官多年,见多识广,一个天资聪慧,博览群书,两人之间的谈话不仅妙语连珠,而且诙谐幽默,就是闷头坐在那里的傅大老爷,也不由支了耳朵聆听。

  待听两人谈论起前朝的斗茶时,他不禁插话道:「我曾在上司陈大人家里看到一柄珍藏的柄银鎏金茶匙,莲子为柄,莲花为勺,华贵藻丽,十分罕见。」

  俞阁老微微一笑,淡淡地说了句:「茶贵在质朴自然。」然后又和傅庭筠说起茶架来:「……铁观音、乌龙茶用红木最好,若是绿茶,则是竹子为佳。」

  傅庭筠看着心中微动。

  俞阁老是对傅大老爷的话题不感兴趣呢?还是看到他们父女之间的矛盾,不想表现得与傅家的两位老爷太过亲昵从而让她心生反感呢?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嘴上却应着:「若是用斑竹或是紫竹来做,那就更佳了……」

  「正是。」俞阁老笑道:「看来赵太太也是个爱茶之人,正好我有件紫竹做的茶架,不如送了赵太太吧!」

  「君子不夺人所好。」傅庭筠笑道:「俞阁老不可陷我于不义。」

  俞阁老开怀大笑起来,在赵凌面前称赞她:「赵太太倒是个性情中人。」

  「是啊!」赵凌一点也不谦虚,笑道:「所以她不管走到哪里,总能交到一大堆的朋友。」

  俞阁老没想到赵凌会如此直白,微微一愣,笑道:「赵大人伉俪情深啊!」

  赵凌但笑不语,朝傅庭筠望去,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温柔与缠绵,让俞阁老再一次愣住。

  倒是傅庭筠,被赵凌这样看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不好当着俞阁老的面说什么,轻轻咳嗽一声,红了脸,低头喝着茶。

  俞阁老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后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哈哈大笑了几声,感慨道:「还好赵太太嫁给了赵大人,有了个美满的结局,要不然,犬子的罪孽就更深重了!」

  不待众人开口,他微微俯身,正色地对赵凌道:「说来说去,这件事全是犬子的错。我知道这件事后,狠狠地责罚了他,他也知道自己错了,一直想给你们夫妻赔个不是,只是不知道赵大人和赵太太意下如何,因而一直在书房里等着……还望赵大人和赵太太大人有大量,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他得了这样的教训,以后行事自然也就知道三思而后行了。」说着,站起身来,朝赵凌拱了拱手。

  以他的身份地位,这样谦和,已给足了赵凌和傅庭筠面子。

  傅大老爷和傅五老爷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

  赵凌却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好像俞阁老的行为举止还没有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似的。

  「俞阁老。」赵凌目如寒星地望着俞阁老的眼睛,「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机会重新再来一次……」

  「我知道,我知道。」俞阁老忙道:「所以说,这次是犬子的幸运……」

  随后,像是要堵住赵凌的嘴似的,他高声喊着:「槐安,你去把大少爷叫来!」

  帘子外面人影闪动。

  俞阁老已是满脸歉意,「还请赵大人、赵太太原谅小犬!」

  话音刚落,一声帘响,身长玉立的俞敬修低头走了进来。

  远远,他就朝着赵凌和傅庭筠弯腰揖手,「赵大人、赵太太……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话未说完,脸已通红。

  俞敬修幼有慧名,出身名门,不过二十出头已考中了状元,成就了所有读书人的梦想,可想而知,他是如何的心高气傲。

  诬陷傅庭筠固然是他的不对,但是以俞家的权势,何须做到如此的地步……他心里是不以为然的,可迫于父亲的威严,又不得不屈服。

  尽管如此,这生平第一次的道歉,他却磕磕巴巴地始终难以说出口。

  赵凌看得分明。

  早知错了,何必派了人去掳左俊杰?

  赵凌冷笑,正欲出言责问,坐在旁边的傅庭筠却突然轻轻地咳了一声,放下茶盅,端容道:「俞公子,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曾说过,我已被傅家除名,你我是各不相干的两个人,但俞公子欠我一个退婚的理由,由不得我要追问。俞公子当时也说,若是没有道理,傅家的人不会同意退婚。现在傅家和俞家的长辈都在此,我还是那句话,俞公子为何要退婚?」

  不用再说那些让他觉得耻辱的话,俞敬修松了口气,有些急切地道:「我那时候太年轻,一心想科场成名,乍闻小傅大人科场舞弊,实在是接受不了……」他说着,瞥了傅五老爷一眼,神色间难掩不屑,「所以才会……」

  傅家的两位老爷刹那间脸红如血。

  傅庭筠却噗哧一笑,花厅里的人都错愕地望着她。

  傅庭筠见状,嫣然一笑,朗声道:「俞公子,俞阁老这样的有诚意,就是我这个心怀愤恨而来的人都被打动,你是俞阁老的儿子,事到如今,看着俞阁老如此为你付出,你竟然无动于衷,依旧满口谎言,怎不令人可笑?又怎不令人齿冷?」说完,脸一板,目光如霜地望着着俞敬修。

  俞敬修一愣。

  俞阁老老神在在,不动如山。

  赵凌看着,心中凛然。

  傅庭筠眼中一道寒意飞逝,语带戏谑地笑道:「怎么?难道俞公子不好意思说?」

  俞敬修神色微促,眼角余光瞥了父亲一眼。

  俞阁老呵呵笑了起来,「年轻时做出的荒唐事,不免难以启齿。」

  傅大老爷也抹着汗道:「都是过去的事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哦!」傅庭筠挑了挑眉,「我听人说,俞公子的岳父范老爷为人端方,长女的婚事挑了又挑,直到十八岁才定下来。可在次女的婚事上倒显得颇为豪放,我的『死讯』传出不到一年,就允了俞家的亲事,可见范老爷对俞公子是青睐已久了……」

  俞敬修脸色大变,怒然喝断了她的话:「赵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庭筠拍案而起,「我正要问俞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她面带讥讽地斜睨着俞敬修,「接受不了科场作弊,却拜柳叔同为师,还能随意翻动以狂放不羁而闻名的柳叔同的早年时文;一时气愤,却能汲汲营营地找到了左俊杰,还以保他考中进士为诱饵,让他诬陷我……」她说着,冷冷地看了傅五老爷一眼,寒声道:「你以为别人都是傻瓜,做事从不经大脑,任你说东就是东,说西就是西!」

  她肃容,望着俞阁老,「你所谓的道歉,所谓的知错,就是这样的吗?恕我不能接受!」

  望着滚落在脚边的茶盅,傅五老爷心神俱震,呆呆地望着傅庭筠,好像从来不曾见过她。

  傅大老爷别过脸去。

  俞阁老有些尴尬。

  一时间,屋子里落针可闻。

  赵凌慢慢地站了起来,「我们回去吧!看来,我们来错了地方。」

  傅庭筠点头,随赵凌往外走。

  俞阁老忙道:「请赵大人留步,有话好好说,这样发脾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又道:「年轻人有血性固然值得称赞,可要是一味的只有血性,却也容易闯祸。太平盛世,京畿重地,竟然有人公然地打家劫舍,顺天府尹治下太松,应该适时杀一儆百才是。赵大人觉得如何?」

  傅庭筠冷笑,看似温和谦逊的俞阁老,此时才露出獠牙。

  赵凌更是毫不客气地道:「俞阁老所言甚是!太平盛世,京畿重地,竟然有人公然地打家劫舍,那顺天府尹责无旁贷。何况此事正值皇上下定决心整顿吏治的时候,想必那顺天府尹会很快结案,给受害的百姓一个交代才是。」然后他朝着俞阁老拱了拱手,「俞阁老如此关心黎民疾苦,想必还要很多事要忙,我们就不打扰,先行告辞了。」

  说完,赵凌带着傅庭筠扬长而去。

  望着赵氏夫妻的背影,俞阁老面沉如水。

  已走到了院子中央的赵凌却突然转身,笑道:「对了,我听说现在掌管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叶碧,在都察院做了十年的副左都御史,当年要不是俞阁老突然入主都察院,他早就做了左都御史,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说完,笑着转身出了院子。

  「这可怎么办?」傅五老爷心急如焚地问俞阁老。

  这件事傅五老爷是知道的,当年叶碧一心以为自己会升迁左都御史,掌握管都察院,甚至酒后还写了首言志之诗,结果俞阁老不知道走了哪位阁老的路子,等圣旨下来,新任左都御史却变成俞阁老,叶碧又羞又愧,请了三个月病假,上窜下跳地走门路想外放。

  他要外放你等他外放就是了,偏偏俞阁老为了表示自己胸怀坦荡、体恤下属,几次亲自登门探病,把叶碧留在了都察院。就在叶碧以为俞阁老还需要自己这样熟知都察院的老人相帮的时候,俞阁老又把他给架空了……

  从此以后,叶碧和俞阁老的梁子也就结下了。叶碧不仅不走了,还纠着一帮人处处和俞阁老作对。

  虽然作对的下场通常都很惨,不仅没有伤及俞阁老的皮毛,反而还让俞阁老声誉日隆,最后进入了内阁,但叶碧对俞阁老的「感情」是可想而知的。何况这叶碧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皇上又要整顿吏治,叶碧正是逮谁咬谁、忠心报国、建功立业的时候……

  俞阁老没有做声。

  如果还是从前……别说一个小小的赵凌了,就是叶碧,又能奈他何?

  他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熟悉甚至是一直以来都希望能成为父亲那种人而有意无意地模仿着俞阁老一举一动的俞敬修看在眼里,上前一步,轻声嗤笑着,「小傅大人不必担心,那叶碧不过是丧家之犬,早被家父打得无还手之力,哪里还敢在家父面前狂傲,你们就放心好了。」

  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让俞阁老不由瞥了儿子一眼。

  既有这样的气魄,早干什么去了?

  他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傅家的两位老爷道:「这件事既然由我们两家而起,我又怎么袖手旁观?」说着,爽朗地一笑,「前些日子宫里赏下一盆二乔,此时正是花期,两位大人若是有兴趣,我们不妨一同观赏,也不辜负这赏花之名啊!」

  二乔,又称洛阳锦,牡丹名品。

  傅五老爷闻言,如释重负,朝着俞阁老行礼笑道:「如此,那就打扰了!」风度翩翩,举止优雅,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俞阁老不由想起傅庭筠来,长得倒和这位小傅大人有几分相似,可那份聪颖蕙质却不知道是像谁……或者,是像已经去世的小傅夫人?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自己的媳妇范氏来。

  妻子的眼光一向独到,当初妻子不同意与范家结亲,理由就是范氏文采斐然,有名士之风,做妻子不错,却不是做宗妇的好人选。何况身子太过单薄,没有宜男之相。

  果真又被妻子料中,儿子成亲三年,膝下空虚,却执意不肯纳妾……

  男子本不应该涉及内院之事,但看样子,是时候跟儿子谈一谈了。

  俞阁老朝傅家的两位老爷拱了拱手,把心中的这些杂念都暂时抛到脑后,笑着领了两人往旁边的小花园去。

  傅大老爷的笑容有些勉强。

  有些事,已是明日黄花,此刻却不再适用……

  上了马车的傅庭筠抱着赵凌连亲了几口,「你真聪明,事先竟然打听了俞阁老的事!」

  赵凌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任傅庭筠亲来亲去,得意地道:「明知是鸿门宴,怎么也要藏几把刀在身上才去赴宴啊!」然后嘻笑道:「你也不错,竟然打听了俞敬修的事。」

  说着,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正色地坐直了身子,道:「你说的事可有什么证据或是蛛丝马迹?若是能抓住这一点做文章,再捏住俞家指使顺天府杀人灭口的事,别说他一个靠沈阁老才有今天的阁老了,就是靠着皇上做了首辅,我们也照样能把他拉下马来。」

  说话间,他眉宇透出些许的森然,不知道为什么,傅庭筠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赵凌的凶狠……那时候只觉得害怕,这时候却觉得安心……

  她不禁依偎在了赵凌的怀里,把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小声嘀咕:「我哪有你那么厉害……不过是觉得俞敬修前言不搭后语,诈他一诈,谁知道无意间踢中了要害……」

  女人和女人在一起,总是喜欢攀比,因为另一个女人而被退了婚,恐怕比知道傅五老爷科场作弊更让她伤心吧!

  赵凌自以为是地想着,紧紧地搂住了傅庭筠,在她的头顶吻了一下,铿锵道:「我定会叫那俞敬修后悔的!」

  傅庭筠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后什么悔啊!」她推开赵凌坐了起来,娇嗔道:「你别后悔就是!娶了个这么凶悍的老婆,你和俞阁老说话的时候都敢拍桌子……」

  「哪里凶悍了?我怎么看不出来?」赵凌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瞧,道:「俞国梁都指到脸上去了,难道还让我们唾面自乾不成?我们以后还要自己开宗立祠,这样可不行!」

  他重新把她搂在怀里,「阿筠,你不要一味地照着那些书上写的做,现在这样最好不过!」然后促狭之心又起,悄声道:「当然,若是你照着箱底下的几本书做,我是最欢喜不过的了。」

  说着说着,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怎么刚认识的时候不知道他是这样的性格?

  傅庭筠红着脸瞪了赵凌一眼,却换来他的哈哈大笑。

  从俞家出来,傅大老爷上了马车,看见颇有些踌躇满志的傅五老爷,不由得脸色一沉。

  傅五老爷看着一愣,道:「怎么了?」

  傅大老爷在逼仄的马车里伸了伸腿,低声道:「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办?」

  傅五老爷被问得莫名其妙,道:「不是有俞阁老吗?」

  傅大老爷强忍才没有把那声「蠢货」骂出声,「你难道没有听俞阁老说吗?这件事既然由我们两家而起,他不会袖手旁观……言下之意,他们固然有错,我们也一样做得不对!」

  傅五老爷脸色大变。

  傅大老爷已喃喃地道:「名贵的牡丹花多的是,皇上为何单单赐了俞阁老二乔……二乔,顾名思义,同枝可开两朵花……一紫红,一粉白……难道是说紫袍和白身……」

  俞阁老的书房里,寂静无声。

  俞敬修偷偷地瞄了一眼父亲,见父亲脸色铁青,又忙垂下了眼睑。

  俞阁老看着不由气得胸口发痛,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事已至此,你难道还这样犹豫不决、畏首畏尾的?」

  「爹爹!」俞敬修诧异地望着父亲。

  俞阁老望着儿子还有些茫然的面孔,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俞敬修这才敢相信,情不自禁地露出惊喜的表情来,「爹爹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说话间,他不由挺直了身姿,流露出自信满满的神色。

  他一直所畏惧的、所担心的,不过是怕父亲失望而已。

  现在有了父亲的理解,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一时间,俞敬修有种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的豪情。

  用过晚膳,看着赵凌和女儿疯玩的傅庭筠有些头痛,「顺天府的那两个人好说,左俊杰他们只怕是志在必得,现在怎么办好?」

  「有什么不好办的?」赵凌依着女儿的意思,把一个玩偶挡在脸前,一会「喵」的一声朝左伸出头去,一会朝「喵」的一声朝右伸出头去,逗得呦呦开怀大笑,因而有些心不在焉地道:「让俞家找不到不就行了!」

  「你说得倒轻松。」傅庭筠一面收拾着女儿丢在炕上的玩具,一面道:「『让俞家找不到』是这么容易的事吗?」

  赵凌放下玩偶,笑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那左俊杰不是为了避人耳目装乞丐吗?到时候我们打断他的双腿,折断他的双手,割了他的舌头,找个乞丐头子把他看住了,连他亲爹娘都认不出来,俞家的人又怎么会认出来?就算俞家知道了,大海捞针,他们又从何找起?只要那左俊杰一日在我们手里,俞家就要一日不得安生。」

  他说着,已面带几分冷峻,吓得呦呦「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赵凌忙抱了女儿,笑容满面地哄着她:「呦呦,乖!不哭,不哭,爹爹和你躲猫猫。」

  呦呦破涕为笑,赵凌又开始和她玩躲猫猫。

  傅庭筠却有片刻的犹豫,真的要这样对付左俊杰吗?

  旋即想到了去世的折柳和剪草,她心里又生出一股快意恩仇的痛快来,问道:「万一我们需要左俊杰做证呢?」

  赵凌一心一意逗着呦呦玩,有些心不在焉地说着话:「轮到左俊杰做证人的时候,肯定是形势已对我们大好的时候。到时候,我们就说找到左俊杰时他已经这样了,俞家的人还能和我们为这件事对质不成?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倒打俞家一耙,说这个左俊杰就是被他们俞家给弄成这样的,还好我们及时出手相救,这才能免于一死……」他说着,回过头来朝傅庭筠笑了笑,「你觉得如何?」

  「谁有你的点子多啊!」傅庭筠抿了嘴笑,捧着呦呦的衣裳,转身进了暖阁。

  第二天,傅庭筠悄悄喊了雨微进来,把这件事告诉了雨微。

  雨微红着眼睛给她磕头,「多谢九爷和太太,我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去见折柳和剪草了。」

  傅庭筠吓了一大跳,「你可别做傻事!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墨香的事,大伯母和我母亲亲自审问都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何况是你们!我现在身边得力的只有你一个人,你可不能给我撂挑子。」

  一番话说得雨微含泪而笑,「我还准备着服侍大小姐、大少爷呢!」

  傅庭筠脸色微红,忙支支吾吾地转移了话题:「再有两个月我就除服了,上次郑三娘给你提的那户人家,你觉得怎样?我瞧着还不错……」

  「太太,」雨微笑道:「您不是说现在您身边只有我一个得力的吗?那人能跟着我卖身投靠赵家吗?」

  傅庭筠哑然。

  「太太,」雨微神色渐端,正色道:「我就想着好好服侍您,服侍九爷,以后服侍大小姐、大少爷……哪也不想去!」

  「可你年纪轻轻的……」

  雨微笑道:「大归的七姑祖不也在傅家守了三十年?我好歹也是在傅家长大的。」

  傅庭筠听着神色一黯,低声道:「从前觉得这是荣耀,如今看来,却是枷锁……我只盼着你好。」

  「太太想我好,就别再劝我了。」雨微笑道:「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傅庭筠见劝她不得,只有放弃,想着哪天要是雨微改变了主意,自己就把她当成妹子似的,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这么一想,傅庭筠也就释怀了,骤然想起在华阴守节的大堂嫂来。

  她沉默片刻,吩咐雨微:「你去帮我磨墨,我想写封信给大堂嫂。」

  雨微一愣。

  傅庭筠解释道:「大堂嫂是个十分精明能干的人,我就不相信了,那墨香怀孕大堂嫂会不知道?放走左俊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会没有考虑?她这样做,不过是要保住左家唯一的血脉罢了。」说到这里,她不由冷哼一声,「傅大老爷不是一心想着让大堂嫂给傅家再挣一座贞节牌坊吗?我偏不让他如意︱︱等大堂嫂知道了左俊杰的事,我看傅大老爷准备怎么收场!」

  雨微听着不由意动,沉吟道:「傅家肯定把大少奶奶给软禁在了汀香馆,所以外面的事她一无所知。到时候我们通过依桐想办法把信送进去,大少奶奶知道左俊杰危险,肯定会闹腾,甚至会以自己为傅家守贞的事和傅家的老爷们讲条件……」她思忖着,神色渐渐飞扬起来,「而此事已由不得傅家做主,傅家的老爷们不敢答应,只能哄着骗着大少奶奶……以大少奶奶的心性,她既然起了疑心,定会想办法查明的,我们再让依桐适时给她递个音什么的……到时候可有得热闹瞧了!」

  雨微捂着嘴笑了起来,朝傅庭筠竖了大拇指,「太太,您这个办法可真是好!」然后欢天喜地地转身进了东间的书房帮傅庭筠磨墨去了。

  傅庭筠展颜一笑。

  说起来,这还是赵凌提醒了她︱︱左俊杰一心一意想升官发财,她就让他去做乞丐;傅家一心一意想再挣座贞节牌坊,她就写信把左俊杰的事告诉大少奶奶,让大少奶奶和傅家的人折腾去……

  想到这里,傅庭筠心情愉快地进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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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锦绣》作者:吱吱【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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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的文很好看,就是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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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追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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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14 20:19:11 |只看该作者
一定要看呀,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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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14 20:19:28 |只看该作者
看看,谢谢楼主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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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15 15:45:20 |只看该作者
吱吱的文很好看,顶啊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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